Every
thing
will flow

Everything will flow

Author / 杯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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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e – zero:Life is just a lullaby

荒芜的山坡尽头闪现出一点白烟,迅捷如利刃般直冲云霄扩向四面八方,而后陡然收拢没入一点消失了踪影。
夜空就这样转瞬化作白昼。
他缓缓地露出牙齿,笑了。
他清楚的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
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看见的与你所想见的未必相同。
他笑。他知道。不过也没有关系。
即便两者存在着如此巨大的差别,他还是想要目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不想闭上双眼。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直到拂晓晨光透过窗户他才睁开双眼,等待他的是低矮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和陈旧的家具。
屋子四处充斥着香烛彻夜燃烧后残留下的独特味道。矩形矮桌被充当做供桌,上面并排摆放着两个崭新的木质灵位和一张黑白的夫妻合照。
香线只差一点就要烧完,幸好他醒的早,及时取出新的香线凑在烛火上点着换上。
屋外间有人用不大的声音闲聊着照片上那对夫妻生前的种种。
"志波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呢。"
"我家孩子还小的时候经常会跑到他们家来,多亏了他们把女儿平安的送回来呢,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啊。谁又能料到会发生意外。"
"志波家已经没有其他的亲眷了吗?"
"早就没有了。这几代一直人丁单薄,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作为。"
"这三个孩子怎么办?"
"看着我干嘛?我家只是偶尔跟他们有点儿往来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我也是。"
"我家就更不可能了。"
"再怎么说哪个收养三个都吃不消吧?"
"得分开收养吧?"
海燕推开拉门,打断了那些人的谈话,道:"没关系,我能照顾好他们。"
几个谈不上亲近的大人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忙改口劝道:
"海燕,你还未成年,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可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他过分耿直的言语使得本来就不愉快的场面显得愈发尴尬,隔了许久才有人开口转移开话题问。
"守灵怎么样了?"
海燕点了点头,说了声"不要紧"。
"真可怜……空鹤和岩鹫都还那么小。"
海燕稍微见过几次却叫不出姓氏的女人半蹲在他面前抹泪泣,大概是她丈夫的人站在旁边附和着道。
"海燕可真坚强,不愧是志波家的长子。"
周围的人也随之附和道:"是啊。这样志波家就不会有问题了。"
海燕刚想张口反驳就看见空鹤和岩鹫从另一间屋子跑了出来,钻到他面前扯着衣角问。
"哥,你在笑什么?"
海燕摇了摇头,压下了嘴角。炭黑色的矮桌在会客专用的和室里摆成几列,身着丧服的陌生男女三两凑成一桌,相互斟着水酒。稍微见过几次的远亲们坐在靠近昨晚布置起来的祀堂附近相互小声低语着,嘈杂的声音里混着几乎听不清的啜泣声与似有若无的哧笑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丧礼变得更像是亲族的聚会。虽然他不讨厌这些人,却不明白他们在热闹的开心什么。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笑,亦或只是挂着一张有礼貌的早熟脸孔,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志波家。
岩鹫刚学会满屋子乱跑,当真只是个小孩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最关心的还是——
"哥,今天早饭吃什么?"
空鹤毕竟是姐姐,直接抡起拳头就敲了弟弟的脑袋。
岩鹫痛得嗷嗷叫唤,胡乱挥舞着短胳膊不甘示弱的还击。
一向在打架上占尽上风的空鹤哪肯让弟弟揍上几拳才还手?不等岩鹫的胖拳头挨到身上,她就抬脚把弟弟踹倒在地。岩鹫似乎不知道疼,直接抱着姐姐的腿,把空鹤掀翻在地。
两个小孩子扭打成团,从这间屋子一路滚进供奉着灵位的屋子,撞翻了桌上的香烛和花。
镜框从桌上摔下去,玻璃碎片弹得到处都是。香炉里的灰烬与花瓶里的水混在一起,顺着桌子边缘流到和室的榻榻米上,脏得不成模样。不少原本在闲聊的大人们都被混乱的场面给怔住了,纷纷嘱咐自己的孩子不要乱跑小心碎片划伤了脚,也有人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旁边低声议论着志波家的小孩子如何没有教养,竟然在父母重要的丧礼上胡闹。几个稍微热心一点的大人跑上过去试图拉开空鹤和岩鹫,却完全没料到两个小孩子的力气会如此之大,脸上和身上都被误伤了好几下。
海燕没有上去拦。他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空鹤和岩鹫,还有被打翻的东西,以及那些议论纷纷的大人们。隔了一会儿,他走进了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地上的残骸。
死亡之所以可怕,大概是因为大多数的人面对别人的死往往麻木不仁,因为与其无关,所以活着的时候所构筑起来的一切在死后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一场死人看不见的葬礼,。
冷漠也好,恸哭也罢,活着的人会继续明天的生活,明年此时也将照常重复。
很多年后,或许连他都已经记不起父母的生前种种,可世界牢仍旧不可破,生活还在继续。
他捡起最后一块镜框碎片,抬头望向窗外。
古老的庭院里万籁俱静,日光渗透了天空,一缕风也没有。
光滑的碎石表面折射出明亮的光线,迫得他闭上了眼。
黑暗中,有一点残留在眼睑内的白光阻隔开残酷的现实与嘈杂的声音。
膨胀的烟柱幻影与没有任何过渡的昼夜在他脑中无声交替,巨大的阴影自空中掠过,像飞鸟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那般,涨满了脑海。
幻觉的深处,又再清楚地浮现出那个抑扬顿挫的语调。
那个声音在说:你看见的与你所想见的未必相同。
这次他愣住了,完全不晓得应该如何回答。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位少年正拽着自己的手,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旁边真的站着一个少年。
"你不要紧吧?"少年问。
那声音的每一个音节、每一段抑扬顿挫,都让他感觉到异常的熟悉。
仿若不是痛苦也称不上是快乐,只是时间固有的形态。
平静却看似缓慢,其实晃眼就白驹过隙,无从追溯。
不知为何,他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嗯。我不要紧。"
他只是忽然想起出事之前也是这般状况——空鹤和岩鹫不知道又因为什么打了起来,父母有事在身无暇耽搁,他像平常那样说:你们去吧,我能照顾好他们。然后他们走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真的没事吗?"
提问的少年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真的没事。只是想起长辈们那个奇怪说法——"
当家人可能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们的孩子会像提前预知那样哭闹不休。希望能以此来阻止他们离开,希望以此能保护他们。
海燕颔首。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看法那样,再一次的笃定而缓慢地道:
"如果那个时候任由空鹤和岩鹫胡闹,就能阻止他们了。"
是啊。
那样就能保护他们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摆出一付懂事的好孩子模样,就能保护他们了。
拽着他的手的少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么?真的是那样么?"
"对啊。"海燕回答道:"那样也不用办什么丧礼,你也觉得丧礼很无聊吧?"
"不是的。"少年说。
海燕不解的看着他。
"一样会有丧礼。"少年想了想才道:"因为那样就会有其它人代替他们死掉,丧礼只是不会在志波家……我说错了吗?"
看着海燕吃惊的表情,少年不确定的问道。
海燕缓缓地朝左右摇了摇头。
"你没有错。"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他却成了丧礼上那些冷漠的人,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些人。
"你真的没事吗?"少年再一次问道。
"嗯。我没事。"海燕笃定的回答。
少年皱起眉看着他。"是么?那你为什么哭了呢?"
海燕愣了愣,反射性抬起手抹了一下自己脸,发现手上全是泪。